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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台湾,“黄埔精神”后被概括为“牺牲、团结、负责”,是全台湾军人的核心价值观。自1967年起,每年台湾海陆空三军各军校联合入伍训练在凤山陆军官校实施,“黄埔军校”的外延不断扩大。台湾海军退伍少将、中华黄埔四海同心会副会长尹盛先说:“可以这样讲,台湾的所有军事人员,都可以称作‘黄埔军人’。”
如今凤山陆军官校的营区,仍在台湾防务部门的军事管制下,只有在校庆日等特定时节才向社会开放。南都记者陈辉 摄
蒋介石(右三)与罗友伦(左三)在陆军官校。罗友伦是继蒋介石、关麟徵、张耀明之后的第四任校长,出任校长时年仅39岁。 金可镂 翻拍
邓家的旧宅是一栋日本式军眷宿舍,位于高雄凤山黄埔新村西四巷40号。邓伯宸出生那年,国民政府败退台湾。时局变幻,经历了25载风雨的黄埔军校,曾三易其校址,由广州到南京再至成都,繁衍分校12所,遍布全国。这一次,它在大陆的历史彻底结束。
但与凤山黄埔新村一街之隔的陆军军官学校第四军官训练班,因其特殊的地理位置而得以存留。
一年后,黄埔军校在此基础上复校,仍沿用大陆时期“陆军军官学校”的校名,招生办学,赓续至今。
凤山复校4年后,改行四年制新式教育,逐渐转型成为一所现代化高等军事院校,成为台湾地区培养陆军军事人才的摇篮。
在台湾,“黄埔精神”后被概括为“牺牲、团结、负责”,是全台湾军人的核心价值观。自1967年起,每年台湾海陆空三军各军校联合入伍训练在凤山陆军官校实施,“黄埔军校”的外延不断扩大。台湾海军退伍少将、中华黄埔四海同心会副会长尹盛先说:“可以这样讲,台湾的所有军事人员,都可以称作‘黄埔军人’。”
自1950年10月1日起撤销第四军官训练班番号,原址改组成立陆军军官学校
高雄市凤山区维武路1号,为陆军军官学校在台校址。此地东去高雄市区约10公里,地势开阔,在成片树荫的遮蔽下,占地面积3500多亩的陆军官校(陆军军官学校的简称,下同)如一片平地森林。
陆军官校往南,有中正“国防干部”预备学校、陆军步兵训练指挥部两所军校与之毗邻。作为现今台湾陆军的军事教育重镇,凤山陆军官校与北边的左营海军官校、冈山空军官校互成鼎足之势。
在日据时期,陆军官校现址是殖民政府的军事基地,日本人把这里作为南侵太平洋的据点。现在校内的基本房舍,大多仍为日造永久楼房,均系钢筋混凝土建筑,坚固耐用。
1945年台湾光复,在随后的国共内战中,陆军副总司令兼陆军训练司令部司令孙立人负责编练新军。物色训练基地时,孙立人看中了这里:有日军留下的营房设施和训练场所,且远离大陆战场。
1947年10月1日,陆军军官学校第四军官训练班成立,组织上隶属于成都本校,是其7个军官训练班中唯一选址在台湾的。
两年后,兵败迁台,军队占领陆军官校成都校本部,在撤退中,连关防印信都未来得及携出,在校的第23期学员也大多临阵起义。蒋介石将其视作“耻辱”,认为“这是国民革命军历史上一个最大的挫折”。
1950年8月8日,在台湾刚站稳脚跟,蒋介石便饬令“国防部”,尽快恢复陆军官校,以培养军事干部,“俾担任未来反攻复国之前驱重任”,同时任命罗友伦为校长。
同年9月21日,台湾防务部门下令,自10月1日起,撤销第四军官训练班番号,在原址上改组成立陆军军官学校。
蒋介石说,军校是人才培养的基地,攸关“”前途,“早就应该恢复”,鉴于在大陆的军事失败,对校长的选任必须慎重,“校长一职,不能以任何人兼任,在人选未决定以火狐电竞前,军校的名称不愿恢复。”选中罗友伦,“事前是经过多方审慎的考虑才决定的”。
从1924年黄埔建校算起,罗友伦是继蒋介石、关麟徵、张耀明之后的第四任校长。彼时,罗友伦年仅39岁,比他的两位黄埔一期学长出任校长时都要年轻。
罗友伦毕业于黄埔七期骑兵科,广东梅县人,对日抗战期间,在蒋介石的嫡系第五军中任职,后参加入缅作战,担任过第200师师长,深得蒋介石器重。国共内战期间,任第六军军长,在东北与所部交战,蒋介石曾一度想让其担任东北“剿匪”总司令。
在国共双方的军事决战中,兵败如山倒。罗友伦患上十二指肠溃疡,卸下一切军职赴美治病。很快,丢掉大陆江山,军队正筹划渡火狐电竞海作战。
1950年5月,罗友伦回到台湾,见了蒋介石,蒋说:“这个时候大家都跑到国外去了,只有你一个人回来。”
陆军官校在黄埔岛草创,又在台湾岛复校。1950年9月16日,在对军校大队长以上主官的一次讲话中,蒋介石说:“当我们在黄埔建校之初,论土地不过三英里见方的面积,论实力只有五百个学生,五百枝步枪,而且海岛周围都是我们的敌人……这一切一切和现在的情形对照,几乎完全一样。现在我们所管的土地和人口,虽然比当时大些,但也是在一个孤岛之上……”
反思在大陆的军事失败,蒋介石要求,在军校内部,首先要彻底铲除派系观念,“不论区域、学校、期别、隶属,都应一扫而空。”此外,军校要尤为注重制度与法令,严密内部组织,并统一精神教育和思想训练。
蒋介石说,有第一次黄埔精神之鼓动,才有北伐的成功,有第二次黄埔精神的重振,才有抗战的胜利,军校复校后,其历史使命就是要重建黄埔时代的“革命精神”,发扬北伐抗战的光荣历史,重振“革命的旗帜”,完成所谓“抗俄”这一“国民革命第三期任务”。
1951年4月1日,陆军官校举行第24期新生开学典礼,1001名学生中,自由报考者98人,其余均为军队保送。
凤山复校后,蒋介石对军校的建设格外关心。罗友伦回忆,蒋介石每次到台湾南部来,差不多都会到校视察,常常观摩学生演习,甚至跟师生一道打野外。每学期新生开训、毕业、校庆典礼等,蒋介石都要来主持,他还经常邀请黄埔校友吃饭,“那时物资极度缺乏,请吃饭也不过就是吃萝卜,再加上鸡蛋,就已经算很丰盛了。”
对于军校的一些日常琐事,蒋介石也会亲自过问。学校的游泳池年久失修,蒋介石得知后,旋即电令参谋总长周至柔,“应即准予拨款,限期修复为要。”(注1)
复校后的陆军官校,在教育模式上取法美国西点军校。西点军校以“责任、荣誉、国家”为校训,校长罗友伦则大力提倡“主义、领袖、国家、责任、荣誉”五大信念。在学生管理制度上,也效法西点,由高年级学生指挥低年级。
比如在日常演习中,高年级学生队长下命令:左脚穿鞋子,右脚穿袜子,回房之后,两三分钟内集合,然后又命令“左脚穿袜子右脚穿鞋子”,凡是穿错的,就罚跑步3000米,声色俱厉。
罗友伦回忆,这样的演习,曾经在蒋介石面前表演,蒋介石看完之后哈哈大笑,罗友伦就报告说,这种训练的意义在于让学生服从,蒋介石听后点点头,一句话也没说就离开了。
陆军官校自1950年10月凤山复校后,从第24期算起,3年内共毕业三期学生总计3025名。
罗友伦之子、中华黄埔四海同心会会长罗文山说,这是军校自迁台以来最兴盛的时期,其父亲为治校倾注了不少心思。
罗文山说,每期新生到校后,罗友伦就找学生一个个谈话,每晚召见十多个,经常谈到凌晨,记得住每个学生的名字。蒋介石来学校视察,罗友伦把全校学生集合到操场,不看花名册挨个点名,甚至命令学生向后转,他再从后往前倒着点名,“连当时的陆军总司令孙立人看了也不得不佩服”。
罗友伦的治校理念,是希望将陆军官校改造成一所现代化新式军校,即把过去以两年半的军事训练为主的日式制度,改为效法美国的四年制通才教育:以大学科学教育为主,寒暑假进行基本军事训练,毕业后再进入各兵种专科学校深造,并授予大学学士学位。
罗友伦认为,现代军事学术与装备,日新月异,军官非有高深之科学知识,不足以领导现代化之军队。更为重要的是,台湾的年轻人对于旧式专以军事为主的学习,兴趣不浓,毕业之后没有学位,更不愿报考。
第25期学生毕业时,蒋介石到校主持典礼。罗友伦向其汇报改制方案时,蒋介石边听边用右手在沙发的木质把手上轻拍,尚未报告完毕,就说“要改”,“要改”。蒋介石最后指示,军校改行新制,等于新成立一所大学,要多请各高校协助,其次,不必招生太多,300人就好了。
当时台湾的大学很少,在南部只有台南工学院(今成功大学),最开始到军校任教的21名教授都来自其土木系。日本人战败后留下一大堆废弃的机器,被搬来做教学设备,成立了机械室和理化室,而当时的校长办公室,简陋得只能摆下两张藤椅。
1954年6月16日,陆军官校正式改行新制教育,所有报考学生由罗友伦亲自面试,最后共招生200人。
改制后的陆军官校,教育内容完全更新,特别注重对学生的科学教育,普通科学占总学时的75%以上,而纯粹的军事科学仅占15%,这是自黄埔建校30年来最大的变革。
军校改制后,有人认为,对每届毕业生,应当跟其他大学一样,改称几年班,以毕业年度别取代期别。但罗友伦坚持认为,黄埔的传统应一以贯之,不可因为改制而失传,故实行新制教育的第一期,为黄埔27期。
1954年10月25日,第27期新生开学,但正式报到入学的仅有105人,这令蒋介石大为不悦。
开学典礼上,蒋介石直陈,半数学生没来报到,大多是来自家庭的阻挠,“据说有些家长不惜以断绝家人关系,来恐吓其子弟,甚至还有子弟从火车站上被拖回去的。对于这些不明大义,而只知个人自私的家长,不能不令人感叹。”
罗文山和蒋孝文一起考入陆军官校第28期,此时,父亲罗友伦已经升任宪兵总司令。罗文山火狐电竞说,在同期入学的182名同学当中,像他们这样的人有不少。
“一进去,就被要求绝对服从,让我们这些自以为了不起的学生知道,是进来当小兵的。”罗友伦说,教官对他们这帮人格外“照顾”,检查内务时,洗脸盆明明摆整齐了,教官却说杯子里牙刷的毛朝向不对,一脚把脸盆全部踢掉,要求重新整理,“我们经常被罚,在中午太阳最大的时候,背着棉被,戴着钢盔跑操场。”这种“魔鬼训练”让很多人受不了,“晚上睡觉时大家都躲在蚊帐里哭。”
罗文山回忆,那时候官校学生的待遇不如军眷,没有补贴,每顿饭“一块肥肉、一块馒头、一碗稀饭”,一年级受训完后,体重足足减了10公斤。
四年后,第28期学生最终顺利毕业的只有113人,退学23人,开除15人,降期29人,转学两人,淘汰率超过两成(注2)。未能如期毕业的学生中,就有蒋孝文。“他军事素质不错,打靶成绩常拿第一,但学科考试总不及格。校长找了很多人给他补习都不行,只好降到29期,但最终还是退学了。”
罗文山以第14名的成绩毕业,获理学学士学位,后赴美国装甲兵学校高级军官班进修,回台湾后历任陆军官校教育长、“国防部”常务次长、联勤副总司令等职。
秦忠平毕业于陆军官校39期,后来回母校担任过两届大学部主任。他说,刚进军校时的入伍训练,回答教官问话只能有三句:“是”、“不是”、“没有理由”。在正规的操练之外,教官们还发明了被称为“黄埔十项”的磨炼手段,“比如在后面顶一根刺刀让你做半蹲弯,还有交互蹲跳、伏地挺身等各种花样。”
系统的军事训练集中在每学期开学前的寒暑假,日常科学教育以理工类通才学习为主。在秦忠平念陆军官校的上世纪70年代,还有专门的政训课程,但与黄埔时期军事、政治三七开的比例不同,只在每个星期安排两个小时的研读讨论课,包括黄埔校史、蒋介石的“训词”、军人读训等内容,由军校政战部门的辅导长负责组织。
秦忠平说,跟在黄埔时期一样,当时所有学生统一加入,军校里有党务组织,连长是那一级党部主委,每个班一个党小组,每月由班长组织一次小组会议。
2000年,台湾地区实现执政党轮替,成为“在野党”,党务系统从此退出军校,陆军官校的政训课程内容也开始变革,改为由校方邀请社会人士讲演环保、国际政治等议题。2007年,陆军官校原有的五大信念被删掉了“主义”与“领袖”两项,而今刻在校史馆外墙上的,只剩“国家、责任、荣誉”六个字,操场照壁上的标语,也由“矢志完成统一大业”改为了“矢志捍卫民主”。今年10月,值台湾地区政党“选战”正酣之际,陆军官校贴出告示,谢绝任何政党候选人和党务人员进入营区。
如今凤山陆军官校的营区,仍在台湾防务部门的军事管制下,只有在校庆日等特定时节才向社会开放。
校门正面横额上,“陆军军官学校”的校名由蒋介石手书,两旁挂上了“庆祝建校90周年,发扬黄埔荣耀精神”的大红条幅。
校门前马路正对面,是一道长90米,高约5米的红砖影壁,墙头覆盖翠绿色琉璃瓦,蒋介石所书“亲爱精诚”四字校训题于墙上。
进入学校大门后,左侧两排共十栋学生宿舍,分别以战死的黄埔名将命名,有安澜楼、灵甫楼、清泉楼等。军校的地标性建筑中正堂,是迁台之后仿造南京中央军校图书馆而建。校园内的黄埔湖是全校生态环境最美的景点,黄埔新村的不少老眷户说,每逢校园开放日,他们最爱到黄埔湖钓鱼。
黄埔湖四周常年绿树成荫、鸟语花香,围湖修建了黄埔公园、黄埔宾馆、黄埔先烈纪念塔、黄埔游泳池等建筑,处处体现出陆军官校对黄埔传统的纪念。
1962年9月,凤山陆军官校31期生首次与冈山空军官校、左营海军官校学生联合举行毕业典礼,蒋介石在讲话中表示,要“三军一体”,用“黄埔精神”统领所有武装力量。几年后,海陆空三军官校入伍受训也在凤山陆军官校统一进行,此后,“黄埔军校”的外延在台湾不断扩大。
台湾海军退役少将尹盛先说,自从两岸政治隔绝之后,黄埔军校在大陆进入了历史,但在台湾,“三军一体、黄埔一家”的传统延续至今,“不同军种、不同军校的毕业生,最后都可以称为是黄埔军校的学生。”
罗文山以陆军中将衔退役之后,接任中华黄埔四海同心会第七任会长,致力于海峡两岸黄埔同学的联谊。该会是台湾的组织,第三任会长是蒋纬国,蒋纬国毕业于德国慕尼黑陆军官校,并不出身于黄埔。
罗文山说,这意味着黄埔同学联谊组织进入了“黄埔二代”时期,“天下黄埔是一家,全世界黄埔后代是一家,黄埔二代、三代、四代……都要把黄埔精神传承下去,方不辜负中山先生创校之期望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