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我们品尝甜蜜的西点时，有位美丽优雅的小姐却付出了她一生的幸福，直到死也没有再见她爱人一面。但每逢他生日时，她总会去凯司令订制蛋糕，插上生日蜡烛……直到她百年以后。

　　前几期我写了《鹊格利，老大昌的前世爱情》，激发了读者对上海西点的热情，纷纷留言，要我写写凯司令。也巧，几年前，我主持“上海辰光”专栏时，采访过刘明先生，他说自己是何月芳的学生。何月芳是谁？为何让刘先生久久难忘？

　　他说，何月芳是凯司令的千金。我一听眼睛瞪了老大的，嘴里仿佛含了一口又香又甜的掼奶油，回味无穷。

　　于是，我们点上咖啡，几块西点，在刘先生糯糯的沪语中知道了凯司令的过往和这位千金小姐的故事，全程中，刘先生称凯司令的千金为何老师，也是我心目中永远的二小姐。

　　说起凯司令，那是家喻户晓的上海西店，它的栗子蛋糕和掼奶油是上海吃客们津津乐道，包括我。

　　当年，我在宁波同乡会工作时，每次从奉贤路出来，火狐电竞路过南京西路上的凯司令就会带几个栗子蛋糕回家，有时候，和朋友散步路过凯司令也一定会进去坐坐。

　　最可喜的是，几年前在我家门口也开了一家凯司令，只要有朋友来我家做客，我就会备上凯司令的看家西点——掼奶油和栗子蛋糕迎客。火狐电竞

　　何月芳是凯司令的二小姐，祖籍福州。福州又称三山，上海有个三山会馆，是福州人的同乡会。当年，何老师的父亲，一位年轻有魅力的福州人来到了上海，经过自己的打拼积蓄了点资金，就盘下了德国人的凯司令西点店。

　　福州人素来轻衣衫，重美食，加之经营有方，凯司令的风头居然盖过开在法租界的同行们，数十年间，凯司令的栗子蛋糕在上海首屈一指。

　　相比其他地方的栗子蛋糕，不过是奶油上面堆砌些栗蓉，而凯司令却是地道的栗子鲜奶蛋糕，实实在在的栗蓉外面裱着厚厚的鲜奶，模样虽简单，味道却扎实绵长。

　　她从小在甜蜜的环境中长大，是父母心中宝贝的二女儿。从她懂事起，就受到了很好的教育，毕业于复旦大学。

　　她最要好的女同学就是虞洽卿的女儿，上海总商会会长和船王的千金，她们在一起玩时，都讲一口好听的上海话，说话的声音也是细细的，如溪水流过；穿着打扮追求时尚却不失优雅，标准的淑女。

　　在何月芳将要大学毕业时，家里人为她安排了一次相亲，男方是南洋烟草公司股东的少爷，也是福州人，双方父母是世交。

　　体面的人家，子女相亲也是讲排场的，于是，在一家高档的饭店里，何月芳见到了她心目中的白马王子，一位风度翩翩的上海男子，他穿着得体，举止稳重，待人接物文质彬彬。这对恋人一见钟情，双双陷入了爱河，双方父母也准备在何月芳毕业后就准备让他们完婚。

　　每个人都向往美好的生活，希望和自己相爱的人厮守终生。但何月芳的父母不愿舍下自己苦心经营的凯司令，他们相信，上海人喜欢吃西点也是老百姓的生活需求。于是，何月芳也考虑到父母老了，需要自己的照顾，她决定留下来，陪在父母身边。

　　男友临走时对何月芳说：“我等你。”她对他说：“我等你回上海时，把凯司令最好吃的蛋糕插上你生日的蜡烛。”

　　说到这里，何月芳的眼泪流了出来。因为，之前他们约定在五月鲜花盛开的一天，何月芳为男友过24岁生日，他对她说：“我喜欢吃凯司令的栗子蛋糕”。

　　同时，她大学毕业后就走上了社会成为了一名人民教师，在市东中学做了一名地理老师。

　　不久，凯司令也公私合营，父亲成为了一名工商业者。所幸的是，凯司令坚持质量标准，仍然以传统的西点为上海人民的生活水平提供优质的服务。

　　文中，我说到的那个刘明先生也是福州人，是位忠诚的凯司令吃客。他于1963年进入初一（2）班，成为了何月芳的学生。刘先生第一次见到自己的班主任印象特别深刻，何老师衣着得体，相貌俊丽，站在讲台上，她的上海闲话字正腔圆。

　　那时候的老师都是用沪语授课，何老师没有一点福建口音，让学生们听了非常舒服。

　　特别是上何老师的地理课就如一场生动别致的旅行。地理课一般含地貌、交通、经济、出产诸类，她讲课自然中规中矩。但学生们印象深刻的是，每讲到各地特产，何老师就格外精神，如讲到宁夏的滩羊皮，她形容羊毛像切了细细的罗卜丝，千回百转等等。如果讲到吃的特产，那自然更是津津乐道，她和学生们讲柚子与文旦的区別，特别讲到福建家乡的荔枝、龙眼，更是绘声绘色，回味无穷。

　　何老师不但课上了好，人也长了漂亮，就是快到四十岁时，她看上去仍然年轻，朝气。她的学生们都说何老师性子好，遇事慢条斯理，一幅大家闺秀的样子。

　　一次学生们去春游，先在交大祭拜二位烈士，然后步行去桂林公园。虽然，路程较远，可大家都非常兴奋和高兴，一路上打闹说笑。不料走到半道时，天下起牛毛细雨，谁也没带雨具。男孩子们就边跑边叫，下雨了，快点跑，何老师快点跑。

　　何老师依然悠悠地走着，随口说：“急什么，前面也在下雨。”大家听了都笑着学何老师的话叫着：前面也在下雨，前面也在下雨……直到跑入桂林公园。

　　有时候，学校组织郊游，何老师就带上许多凯司令生产的糕点分给学生们吃，但她从来不告诉任何人，自己曾是凯司令的千金，她的心中藏着一份爱情，为了这份心中的美好，她一直没有结婚。

　　直到她退休，到了八十岁时，同是福州人的刘先生带着妻子和女儿请老师吃饭时，才从何老师的口中渐渐知道了她的故事。

　　原来，自己心目中最尊重的老师却是上海滩的名媛，也是自己最喜欢的凯司令的千金小姐。

　　同是家乡人，刘明先生就经常去看老师。人的一生中最难忘的是吃过的美食外就是父母之恩和老师之情。何老师的优雅不但影响了她的学生，也影响了刘先生一家人，他的女儿也喜欢何老师，经常去拜访。

　　这时，何老师的家，已经从凯司令附近的市中心，动迁到了梅陇新村。这是一间底层，很普通的动迁房，装潢的也很简单。但是，招待学生们的糕点、巧克力，都是精致而美味，有时候，会一清早到南京西路的凯司令买来刘先生喜欢吃的栗子蛋糕，还会备上几份让他带着回家。

　　时间久了，何老师就拿出了一张照片，给刘先生看。照片上是一位英俊的男子，他西装革履，双眼炯炯有神。而在照片的左下方，放着一张年轻美貌的小姐照片，仔细一看是何老师学生时代的照片。顿时，刘先生的眼睛湿润了，原来老师的心中永远藏着自己的爱情，她永远没有忘记他，直至孤独地离开这个世界，享年八十多岁。

　　那天，我面前放着栗子蛋糕，听着凯司令千金小姐的故事，眼泪滴在了蛋糕上，就如一粒粒晶光锃亮的糖珠，火狐电竞原来，一切美好的东西都有人为之付出爱和情啊。后来，我每次路过凯司令就会想起何月芳，何老师，凯司令的千金，我心中永远的二小姐。

　　为了凯司令这个美丽凄婉的二小姐，我在2018年出版的《上海十八恋》一书中，收进了经我创作的“永远的二小姐” 一文，纪念我们在品尝甜蜜的西点时，有位美丽优雅的小姐却付出了她一生的幸福，直到死也没有再见她爱人一面……

　　上海市作家协会会员，上海老新闻工作者协会会员。著有《上海十八相》《上海十八样》《上海十八行》《上海十八恋》 《女贞树下LUN——上海老洋房的故事》（与陆伟合作） 长篇小说《蓝宝》等著名图书，被读者称为“石库门女作家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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